今天鸡排爬墙了吗

【茸茶】晴天前夜 之一 前夜章

【茸茶】晴天前夜

*充满我流角色解读的茸茶

*不喜请快速关闭orz


  • 前夜

欲坠未坠的夕阳是一位心灵手巧的绣娘,将天边的薄云织成了瑰丽的红色锦缎,在辽阔无垠的天幕上徐徐铺开。而无边无际的海面犹如一面巨大的水镜,倒映出无数热烈跳动的红色光点,像一簇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无尽的荒野上逐渐蔓延,最后交织成一片绚烂的火海。

阿帕基仰着头耷拉着眼皮靠坐在一张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破旧椅子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下眼睑泛着的淡淡青色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过于修长的双腿只能委屈巴巴地缩在一起,可能也正因如此,他的眉头打了一个小小的结,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这座临时“借住”的房子实在是过分狭窄了一些,而他们本就有七个人,但是现在去寻找更大更为隐蔽的屋子还要注意藏匿自己的行踪,实在太容易被BOSS察觉,所有人——所有清醒的人——阿帕基,布加拉提和特莉休,都决定就这么凑合过了。他们每个人各占了一个房间照看受伤的同伴,轮流休息以提防敌人的突然袭击。这个房间原本只勉强放下了一张床,再无其他,椅子还是阿帕基自己从外面的客厅搬进来的,为了方便看护那个因为断了双手失血过多始终昏迷不醒的小鬼。

落日的余晖呈现出梦幻般的浓郁橘红,灵巧地穿过破败得无法完全关上的窗户,一寸一寸地照亮昏暗的房间,最后像个顽劣的孩子一般调皮地落在阿帕基的脸上,使得阿帕基像小扇子似的睫毛轻微颤了颤,眉间的褶皱又加深了些许。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许久,阿帕基终于有些恍惚地睁开了那双紫色的眼睛,深色的瞳仁里沉淀着一路积累的疲惫,他有些困倦地将脸朝阴影处偏了偏,避开那过于刺目的光线,顺带着瞥向床上安静躺着的金发少年,确认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之后松了松眉头,终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舒服的睡姿使他浑身的骨骼都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距离在海上发生坠机已经过去了一天,以BOSS多疑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们全都死于替身攻击和飞机失事,BOSS派来专门负责调查追踪这件事的人员想必已经在路上,滞留此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增加他们暴露的风险。可是如今凄惨的现状也由不得他们逞强,除去三个重伤员,布加拉提失去了一只手,真正完整的战力只剩下阿帕基和特莉休,但是阿帕基的替身并不精于战斗,而特莉休在几天前还是一个普通的国中小姑娘,根本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阿帕基怔怔地看着窗外的落日一点一点隐没在海平面下,残余的晖光将海水染成了一片凄婉哀艳的暗红,而随着那光芒的逝去,大海一点一点变成了冷凝的黑,像喷涌的鲜血逐渐变得干涸,一点一滴静静地流淌进黑色的土地里。

突如其来的绝望情绪犹如龙卷风一般席卷过脑海,似曾相识的头痛和眩晕再次袭来,阿帕基匆忙地伸出左手抵住墙壁,右手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希望疼痛能够帮助他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失败了,他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那个月光黯淡的夜晚,他警惕着周围缓慢地走过黑暗幽静的街道,耳边突兀地响起了那声让他灵魂冻结的枪声,熟悉的身影像回放的慢镜头一般缓缓地倒在他面前,而他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前辈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断喷涌出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汇聚成越来越大的血泊。阿帕基一次又一次徒劳地想要堵住那个狰狞的创口,温热鲜红的血液沾了满手满脸,浸透了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警服,然而对方微弱颤抖的心音在某一个瞬间戛然而止,像是演奏中突然崩断的琴弦。

阿帕基环抱着自己无法停止颤抖的身体,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拼命地将淌着虚汗而愈发苍白的脸埋进自己双膝之间,被咬得破破烂烂的下唇被染成了鲜艳的红。

遇见布加拉提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鲜明地想起那段回忆了。

时间一点一滴逐渐流逝,那件事情已经不再停留于人们的记忆中,甚至没有人再把它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永远沉溺于纵情观赏命运上演的最新剧目,他们一边叹息着那些已经落幕的人生,一边将他们灰白定格的画面抛在脑后。只有阿帕基沉默地在心底盖了一座小小的坟茔,上面插着一个朴素的黑色十字架。

前辈并没有结婚,家人也早已逝去,没有人会扯着阿帕基的领子骂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他站在送葬的队列中,形容枯槁得像是一根被风干的枯木,也没有人向他投来多余的一眼。那个人的葬礼仓促而又简陋,没有人关心那座简单雕刻着名字的黑色墓碑之下沉睡了一位尽职尽责的好警察,他的一生变成了那堆积着灰尘的封存档案中一句冰冷的“因公殉职”。除了警局的处置和法律的宣判,阿帕基再也没有得到过任何惩罚。

即使他宁愿有这样的惩罚。

 

阿帕基其实是不太乐意照看乔鲁诺的,原因很明显,因为他不喜欢乔鲁诺。

他自然能找出一千一万个不喜欢乔鲁诺的理由,比如那些在他看来天真幼稚的想法和话语,比如那双绿眼睛里毫无缘故就盈满的信赖,比如那些反抗前辈权威的叛逆言行。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总能很容易地找出他的错处来。

他们的关系之所以还能勉强说是不好不坏,全都是靠乔鲁诺一人艰难地维持平衡,这滋味大概像是在高空中表演走钢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唯一的观众还在一旁冷嘲热讽倒喝彩。

虽然这种不喜欢也算不上是“讨厌”,更达不到“恨”的程度,但阿帕基还是难免会下意识地提出与少年相左的意见,蓄意挑衅的同时试探着对方的底线,虽然大多数时候他的重拳都像是落在了棉花上,碧色眼睛的男孩温驯得像是毫无脾气的绵羊一般,这往往让阿帕基心里那把无名之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布加拉提坚持让他照顾乔鲁诺那个小鬼,阿帕基不愿意违背布加拉提的命令,但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心里感到烦躁又压抑。布加拉提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和无奈的笑。

“阿帕基,如果我们以现在这样的糟糕状态与BOSS对上,想必你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布加拉提微微低下头,轻轻地叹出一口气,“因为我的考虑不周导致我们落入这样的境遇,要翻盘已经很难了。”

“这并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布加拉提。”阿帕基忍不住插话反驳。

“……你和特莉休说了一样的话。”布加拉提像是想起了什么,寒光凛冽的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模糊的温情,“不说这个了。阿帕基,如果说我们现在还有任何胜算的话,那个翻盘的关键就是乔鲁诺和他的‘黄金体验’。只要乔鲁诺能够恢复过来,他的‘黄金体验’就能治愈我们所有人的伤口,那场战斗对我们造成的损失就会变为零,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定不能让乔鲁诺出事。”

布加拉提的脸色变得越发沉郁严肃,此刻的他是坚持利益最大化的领导者,而不是他所熟悉的同伴布加拉提。

“所以阿帕基,乔鲁诺只能交给这里拥有最强战斗能力的你来照看了。失去右手的我和‘钢链手指’没有办法保证足够的战斗力,而我的格斗技巧并不如你。”

为了团队能够更好地存活下去,阿帕基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布加拉提,即使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乔鲁诺身上这样懦弱的想法让他觉得可耻。

阿帕基没有立刻回答。他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右手无意识地重复着将拿着的烟盒捏扁再让它鼓起的动作,嘴里咬着一根烟却迟迟没有点燃。

“……布加拉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阿帕基终于还是开口了,简单的一句话却说得十分吞吐和缓慢,“你和乔鲁诺……我不是怀疑你什么,但是……那天我们上船之前,你说不会命令我们跟你走,但是你没有问最近才加入的乔鲁诺的意见。而且,带特莉休去见BOSS的时候……那小鬼一直很擅长察言观色,但那天他提出了明显逾距的要求。”

阿帕基没有说完就停下了,他也不太清楚他究竟想知道什么样的真相。一直以来他只想做一个沉默的士兵,不去过问任何命令的缘由,不再思考何为正确何为真实,这让他活得像是行尸走肉,但是也让得到了虚假的安慰,因为无论后果如何,作为一把刀的他“没有更多的责任”,这让他觉得轻松。

布加拉提像大海一般幽暗深邃的蓝眼睛始终安静地望着他,阿帕基没有试图去揣测其中的情绪,两人之间的沉默在静谧的夜里逐渐蔓延开来。

“……我一直以为你不太喜欢乔鲁诺,没想到……你还挺在意他的事情。”布加拉提的话中含着隐隐的笑意,带着某种古怪模糊的暧昧之意。阿帕基一时之间拿不准他的意思,稍一犹豫就错过了否认的机会。

“没错,乔鲁诺·乔巴拿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盟友。他在加入PASSIONE的时候就和我达成了一致,我们原本的目的只是查出老板的真面目,再伺机对他进行暗杀,但是那天之后……所有事情就已经完全偏离了轨道。”布加拉提最后的语气隐含着一种奇异的释然之情,阿帕基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但是没来由的,他的胸口升腾起一种隐隐的沉重与忧伤,像是预示着某种晦暗痛苦的终局。

今晚发生的对话并没有特别让阿帕基感到出乎意料的部分。布加拉提离开之后,阿帕基抬头看了看夜空,厚重的云层笼罩下,月光显得愈发暗淡了。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掏出了打火机,小心翼翼地遮挡着火焰的光芒点燃了一支烟。那是前辈喜欢的烟,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阿帕基只抽这一种烟,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抽,而是将它放在了被打磨得十分粗糙的石阶上,安安静静地看着那红色的火星伴随着盘旋而起的一缕青烟慢慢地燃烧干净,只留下了灰白色的残渣。阿帕基用沾染过无数鲜血的右手,缓缓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那是简单的、对已逝之人的祭奠。

 

阿帕基撑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天色已被擦成一片漆黑。他沉默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边,将冰冷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乔鲁诺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触及的肌肤依旧十分滚烫,这让阿帕基的心情变得更加差劲。

少年两臂断裂的创面虽然被布加拉提及时使用“钢链手指”的能力进行了止血和简单的修复,可是右臂被敌人阴魂不散的替身吞噬,左臂被他舍弃丢出窗外,无法进行肢体的续接。而乔鲁诺利用“黄金体验”制造出来的左臂,布加拉提拿不准是否要直接进行续接,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看,利用“黄金体验”制造出来的器官在与身体融合时,如同外科手术一样仍然会导致不可预估的排异反应,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疼痛感。布加拉提顾虑的是,在缺乏药物的现在,昏迷不醒、无法使用替身能力的乔鲁诺很可能因为排异反应丢了性命。

可是即使没有接上手臂,暂时不需要考虑排异反应的风险,乔鲁诺的伤口还是难以避免地出现了发炎的症状。出于提高团队生存率的谨慎考虑,布加拉提一直有随身存储药物的习惯,但是他用得更多的是绷带和医用酒精之类简单粗暴的东西,消炎药和退烧药自然不在他的储备范围内,为此阿帕基和特莉休特地冒着风险去附近的私立医院里偷来了所需的药品。

阿帕基坐在床沿,重复机械地更换着少年额头上的毛巾进行着物理降温,心里却揣着另一件事。他当然知道布加拉提是对的,让整个团队里的人都能够最大化地发挥出自己的能力才是他身为干部应该做的,但是一旦与乔鲁诺扯上关系,阿帕基就莫名其妙地感到别扭。

与乔鲁诺一同从庞贝拿回钥匙之后,虽然阿帕基还是忍不住嘴上刻薄,但他的内心已经逐渐开始认同乔鲁诺是自己的同伴了,但这并不代表阿帕基欣赏乔鲁诺的行为。

阿帕基和乔鲁诺之间存在着那么多的分歧和不同,但讽刺的是他们在一个并不算好的方面有着高度的相似之处——他们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们最无法承受的从来不是自己将会失去什么,而是别人代替他们承受了什么。

阿帕基并不打算让自己得到拯救,他早已决定要背负那沉重的十字架直到人生的尽头,那些折磨心灵的痛苦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药。

但是乔鲁诺呢?撇开那些所谓冷静沉着、圆滑世故的优点,他不过是一个嚣张的小鬼罢了,一个自我的、执拗的、不听劝的、只顾低头赶路的死小孩。他从未见过像乔鲁诺一样把15岁过得像50岁的人,迎着人生的初升旭日,却把自己活成了垂垂暮年,他的内心分明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却又真心实意地毫无所求。他就像一个曾经濒临破碎的花瓶,却始终伫立着假装自己完好无缺,而那些真实存在的破碎纹路被视为美丽的装饰,成为了别人夸奖和赞美的理由。

一个普通的15岁少年本应该做些什么呢?在每一个差点睡过头的清晨踏着匆匆的步伐奔向教室,将老师的训斥远远甩在耳后;上课的时候偷偷摸摸扔小纸条,在老师背对着他们的时候和同伴们挤眉弄眼;课间和朋友笑着谈论有趣的话题,直到铃声响起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

无论是保护他人,生死厮杀,还是拯救世界,从来都不应该是乔鲁诺的责任,可是这个小鬼竟然主动选择去承担这些本该与他无关的鲜血和痛苦,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毫不犹豫,仿佛他不抓住这根最后的稻草,他的人生就毫无意义一般。阿帕基当然相信如果需要的话,乔鲁诺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能像他舍弃自己的双手一样痛快,毕竟他曾经在船上亲眼看着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毫无停顿地扑向敌人,毫不犹豫地向阿帕基交付自己的信任。可是阿帕基绝不认为这是一种勇敢,不过是更加证明了这个世界的荒诞和悲哀罢了。乔鲁诺确实是真的毫不犹豫,因为在他十五年的人生里,甚至没有一个人、一个瞬间值得他一秒钟的留恋。

那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温和少年,他能够在任何突发的状况下冷静地将自己拆解成工具进行使用,明明为了他人的生命被践踏伤害而愤怒,却始终对自己受到的伤害视而不见。他确实热爱着生命,但是他热爱的只是他人的生命,而在他划定的保护范围内根本没有他自己,他不认为自己“需要”被保护——或者说“值得”被保护。

乔鲁诺越是提到自己的梦想,阿帕基就越能清楚明白地了解少年的本质。一个想要守护和拯救他人的人却始终轻视着自己的生命,一个追逐着梦想的人其实根本不在意那个实现的未来里究竟有没有自己,甚至从未想象过自己的幸福。

阿帕基无数次想要揪住少年的领口暴揍他一顿,让他的脑子好好清醒清醒,搞清楚他不过是利用着拯救和守护他人的借口来进行卑微的自我满足罢了,只不过是一旦放弃追逐梦想就丧失了活下去的理由罢了,这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只不过是他自私的欲望罢了。

可是他要如何看着那双干净澄澈的绿色眼睛说出这些残忍的话呢,难道是乔鲁诺自己生来就不在乎自己吗?是谁没有使他温饱,是谁没有给予他安全感,是谁让他戴上礼貌的面具拒绝深交,是谁把他锻炼得面对侮辱也能面不改色,以至于他将他的生理、安全、社交、尊重需求都得不到满足视作理所应当?当一个人的人生里只剩下梦想能够填补心灵的空洞,你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努力地抓住这最后一根从天堂垂下的蛛丝呢?

乔鲁诺是这个扭曲荒诞的世界埋下的扭曲荒诞的种子,长成了一株畸形却不自知的植物。

所以与乔鲁诺相遇以后,阿帕基心里充斥着愤怒与痛苦的漆黑火焰才会像被泼了汽油一般越燃越旺,无时无刻不在烧灼着他的灵魂。他比布加拉提憎恨的还要更多,除了憎恨BOSS,他还憎恨默许一切扭曲不断发生的政府,憎恨冷眼旁观的麻木人群,憎恨无法撼动的社会阶层,最恨的是不仅无力改变还因此腐朽堕落的肮脏自我。他没能改变任何东西,还站到了那些形形色色的冷漠人群里,成为一个邪恶的推手,成为一个浑身罪孽的帮凶。

而他现在他要为了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违背自己的真实意愿,卑劣地将沉重的责任推给那个吞下了所有本不属于他的恶果的未成年小鬼,虚情假意地告诉他“你的梦想是正确的”“只有你能拯救我们”。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所有的光芒,只留下吞噬一切的黑暗与他作伴。安静的房间里,阿帕基的喉咙深处像是哽住了一样,发出了带着哭腔的沙哑笑声。

理想的光芒越是炽烈耀眼,越是能将人燃烧成灰烬。乔鲁诺现在还不明白,但是阿帕基明白。到了这次旅途的尽头,乔鲁诺会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呢?

阿帕基不敢深想。

 

食不知味地草草填饱肚子之后,阿帕基坐在床沿,回过头看了一眼仍旧昏睡不醒的乔鲁诺,刚打算站起身给他换一瓶新的葡萄糖,就看到少年纤长的眼睫毛像蝴蝶振翅一般微微颤动了一下,从那微微打开的缝隙中,流泻出一丝透着茫然的熟悉碧色。

阿帕基的心猛地一跳,差点一不小心从床边掉下去,他有些犹疑地将右手在乔鲁诺眼前晃了晃,缓慢而清晰地问道:“小鬼,能看清吗?”

乔鲁诺迟迟没有做出反应,像是没听懂阿帕基的话,但是阿帕基黑沉沉的脸色加上冷硬的语气让烧得迷迷糊糊的乔鲁诺下意识地往床的另一边缩了缩,试图离阿帕基远一点。那双茫然又无辜的绿眼睛像是有些委屈,与平时总是明快坚定的目光相比显得有些软弱,这样的乔鲁诺无端地让阿帕基产生了犹如芒刺在背般的些许罪恶感。

阿帕基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感到有些头疼。他看见乔鲁诺的举动扯到了打着点滴的吊针,血液开始回流进几乎滴空的吊瓶里,但是阿帕基试图接近他的时候,对方又像小动物一样敏感警觉。两人之间重复着幼稚的斗智斗勇,金发少年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动作也变得迟缓,仿佛这一会儿时间就耗尽了他所有积攒起来的力气。阿帕基终于抓到了出手的时机,尽量轻柔地避开了手臂的伤口将男孩压制在了床上,迅速精确地拔掉了吊针,但是从少年的喉咙中仍旧溢出了一声模糊的痛哼,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也一瞬间变得霎白起来,漂亮的绿眼睛逐渐泛起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阿帕基有些憋屈地僵在原地半晌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在他还没有采取任何动作的时候,被他牢牢压制的少年却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比起平时更加低沉和沙哑,又由于发着高烧而显得分外虚弱无力,但是那短短的一句话让阿帕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他的心脏像是巴黎圣母院的钟楼,数百年来一直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虔诚的信徒们放轻了脚步登上它,满怀敬意而又循规蹈矩地敲击那悬挂的吊钟,那些声音总是以相似的频率和波长在它的身体内慢悠悠地回荡。而理解那句话的瞬间,圣母院那古老的城门被一群叛逆的乞丐和疯子毫无怜悯地冲撞着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哀鸣,面貌畸丑的卡西莫多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奋勇作战,而它只能沉默地注视着他心爱的宝物被卑劣的窃贼偷走,发出无能为力并且无人知晓的沉重叹息。

金发少年在折磨人的高热中不断重复着脆弱的喃喃呓语:“别打我……父亲……”

阿帕基压制着少年的手掌开始微微地颤抖,难以形容的酸涩感让他的眼眶有些发胀。他微微低下头,像是第一次认识乔鲁诺一般,认真凝视着他正逐渐蜕变得英挺但仍残留着几分稚气的脸。

他终究还是了解了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多余的了解制造的多余情感犹如春日的一场及时大雨,催醒了被那无情凛冬肆意摧残的未知种子。阿帕基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破罐子破摔一般爬上了狭窄的单人床,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的伤口,用一个不太自然的僵硬姿势轻轻环住了少年的腰,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身体,试图抚平那些不安的情绪。

乔鲁诺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起来,急促的呼吸声也变得平缓而充满规律,安稳地进入了黑甜梦境的深处。阿帕基盯了一会儿少年脑袋上醒目的三个甜甜圈,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伸出了罪恶的手,试探性地揉了揉毛绒绒的脑袋,弄得少年的发型有些凌乱。但是阿帕基显然有些满意于细软柔顺的手感,于是心安理得地一直揉了下去,直接当作是自己难得耐心安抚青少年的报酬了。

听着少年平静的呼吸声,撸着少年细软的头发,阿帕基的心情没那么糟了,立刻就有了挑刺的闲情逸致。按十五岁的年龄来说,少年的身高还算勉勉强强说得过去,但是狭窄的未长开的骨架却让他显得有些过分纤细,肌肉虽然有些薄还还算锻炼得不错,阿帕基眨了眨眼睛,忽然因为手臂紧贴着乔鲁诺那随着呼吸节奏时不时凸显出线条轮廓的腹部肌肉感到有些别扭和不自在。

将走向越来越奇怪的想法迅速赶出脑海,阿帕基也感受到了睡意的来袭,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使一切朦胧的夜色里,乔鲁诺的侧脸轮廓却显得格外清晰,阿帕基的眼前忽然闪过少年无数种变幻莫测的不同表情,深深浅浅含着不同情绪的眼睛,像被诱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在男孩的嘴角落下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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